五名年龄层不同的男女坐在一辆漆黑的轿车上,于入了夜的新宿区街道中奔驰。车内仅有的位置被填满,后排坐着的三名青少年正胳膊挤着胳膊,腿靠腿争取着自己的空间。
龙斌飞的大个子占据了整一个靠窗的座位,他的脚伸不直,因此当难受时只得撇开一只腿到咲夜的靠脚处。
“喂!龙斌飞!你这个人已经够占空间的了,脚能不能给我收敛一点啊?”咲夜怒形于色,她自从奚小姐的房间里出来之后便没给过龙斌飞什么好脸色看。而令龙斌飞生气的不是她,反倒是另一头的上条。
他脸上看似毫不在意两人的纷争,自顾自地数着窗外飞逝的光点,实则在暗地里偷偷嘲笑着被讨厌了的龙斌飞。证据就是上条那正愉悦地打着节拍的右手食指。
龙斌飞咋舌,他十分不情愿地缩回了自己的脚,好不容易得以舒展身体却落得这个下场,令他十分不开心,而其中一部分的怒气也理所当然地转向了上条。
载着五人份的重量的车穿流于灯红酒绿之中,在一个街角处,开车的阿顺一转方向盘,车身便整个向左倾斜。
“哎呀!”龙斌飞做作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两只手从门框上落下,借着倾斜的力道整个人压到了咲夜身上。他的一只手“似乎”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起身之时,他“才发现”那是咲夜白皙的大腿。
“龙!龙龙龙龙龙龙龙——啊啊啊啊!你!你个变态!”咲夜的惊叫声紧接着响彻于密闭的车厢内,就连前座的两名仆人都好奇地瞥向后视镜。
“哎呀,对不起,那只是意外嘛!再说了你个小孩子体型的家伙有什么好叫的,谁稀罕。”龙斌飞撇撇嘴说道,他的脑中联想起了另一名与自己亲近的女生。
比起这个,龙斌飞更为感兴趣的是上条的反应。近来他的各种举动都明显地表现出了他对咲夜的爱慕,而刚才的举动也是在确保他看着的状况下才做出的。
很显然,这一发兴奋剂打得十分到位。于街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上条的面孔上,竟然跳起了几根青筋。他的脸孔发红,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双握紧裤子褶皱的双手几乎是要捏出血来。龙斌飞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气成这幅德行——至少这是他第一次开玩笑惹怒别人,因此在觉得有趣的同时,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
“……回去之后让我揍几拳。”物极必反,从上条的口中仅仅溢出了这样简单的话语,可是他低沉的声音却连暴跳如雷的咲夜都看着有些害怕。
“龙,龙斌飞!这是你罪有应得!你,你活该被揍!上条!好样的!”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 但是底气却不是很足,也许是血的经历令她变得敏感,上条身上散发出的恐怖能量让她有些可怜龙斌飞。
“说起来啊——”感到不妙的龙斌飞赶忙转移话题,“你们几个知道二月十四号吗?”
情急之下想出的却是这样一个话题,令他觉得十分失败,毕竟这只不过是小鸟偶尔提起的,莫名其妙的问题罢了,不可能能够吸引住别人的注意力的吧。
“完了,”龙斌飞心想,“回家铁定要被揍了,我是不是在这里跳车逃跑比较好?”
可是,他没想到,此言一出,后排的两人便突然没了动静。
“……怎么了?”龙斌飞的心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他尽量掩藏起高兴的心情道,“那天你们俩有计划吗?”
“计划!哈哈哈,真好笑,你说什么呢师兄,我可没希望受到谁的巧克力。”上条的不自然之处显眼到一秒便能识破,然而龙斌飞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的自尊心唆使他选择不懂装懂:“啊,是吗,巧克力吗……咲夜呢?”
“我!我?我……”咲夜顿时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我我我的,你到底想说啥?”
“师兄,怎么能这样逼人家筱原小姐啊!”上条投来疑惑的眼神,“难道说——龙师兄也想吗?”
“想什么?”龙斌飞一头雾水,当然,没有说出他的疑问。
“嗯,这个啊,有点微妙。”他选择了折中的答案,听到回答的上条却自顾自重复喃喃自语着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哦,对了,上条你难道是因为想要巧克力吗?”龙斌飞豁然开朗,道,“如果没人送你的话就说一声嘛!我给你!”
“算了。再怎么惨我也不想收到男人给的巧克力……”
“龙,龙斌飞!我没想到你居然——”咲夜的脸嘭地涨红起来,“上次你和上条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就有这么想过,没想到真的……”
“真的什么?”龙斌飞完全搞不懂这个女的在说些什么。
“不,没事!我会支持你们的!”咲夜睁大双眼,向龙斌飞竖起大拇指。可是那只手却被上条赶忙摁了下去,他慌张地在咲夜面前摇着手,像是说着不一样极力地否定她的想法。
这下龙斌飞真是懵了,明明是自己先提起的对话,却被两人排挤在外的感觉令他感觉很难受。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他最终选择拉下脸皮,选择知晓真相。
“二月十四号,是什么节日吗?”龙斌飞向所有人问道。
紧随其来的是又一阵莫名的沉默。
如此吵吵闹闹的旅途又持续了十来分钟,一行人回到了小丘上被树林的阴影淹没的宅邸之中。
龙斌飞得知了他垂涎已久的真相,变得尴尬无比,不过这么一来,不管是小鸟脸红的原因,还是他提出话题后上条与咲夜惊讶的缘由都得到了解决。
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将它当做自己的黑历史永远留在黑暗之中,但是情人节却如同诅咒一般缠绕着他,令他每年的那一日都会无可避免地忆起今天。
于是,那一天到来了。
砰!砰!校内的天台之上升起两道粉色的烟雾,艳丽的颜色在过分明媚的阳光之下随着空气节节攀升直至消散为止。
校园各处都张贴起了海报与巨大的横版字幅,那些夺人眼球的招牌之上无不写着五个大字:
“情人祭快乐!”
“情人祭?”某一处的走廊之上,龙斌飞盯着布告板中的广告之上出现的这几个字,感到了疑惑,“不是情人节吗?”
于一旁路过的天王寺看见烦恼中的他,好心地上前为他解答疑问:“正式的名称应该是‘情人节的学院祭’才对,因为你们那次搞出的骚动,把本应在去年举办的学院祭给延期到了今年,然后学生会的人提议将之与情人节合并起来,情人祭也就这么诞生了。”
龙斌飞转过头,随即被太过美丽的画面几乎闪瞎了眼。
“那是什么?这也是情人祭的一环吗?”他指着天王寺的鼻子叫道。
天王寺加奈这名女子已经死了。这是龙斌飞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想到的结论。而造成这一结果的正是她过分逼真的妆容——混杂着血块凝固在一起的棕色发丝,被“拉链”拉扯而开的半边脸皮,以及十分逼真,似是已然成为骨架的鼻子。似是而非的血迹洒满了她白色的连衣裙,青色的粉底将之暴露在外的雪白皮肤尽数遮掩。
活脱脱的丧尸。
“你说这个吗?”丧尸天王寺指着自己的脸,哈哈地笑道,“这是班里一个女生的杰作,因为有她好莱坞级别的化妆技巧,我们班在情人祭上打算开办‘丧尸恐怖屋’哦。”
龙斌飞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的确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连续逃学,但他也没想到,这一个星期下来自己的班里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想到进入学校大门时看见的各式摊贩与其他班的咖啡店,占卜屋,甚至位于操场之上搭建起来的巨型舞台,他觉得自己的班级也不算独特。
“这就是日本的文化吗?”龙斌飞感受到了不小的文化冲击,“还是说,每个学校里都这样?”
他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走廊之上。不同于运动会那时反差极大的人群拥挤与门可罗雀,这一次,不管是教学楼内,学校廊道上,还是操场上都满是挂着笑容的人们。校方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在开放迎客的这一方面做出了不小的调整和限制,现今每一个进入学校的“客人”都像是要乘上飞机的乘客一般,需接受精密的仪器检测携带物品。
私校的力量,非同凡响。
龙斌飞认识到了这样一个真理。
他来到了自己班级的门前,发现平日的侧拉门已被黑紫色的纸板与各种小道具渲染得莫名诡异,黑洞洞的入口居然还在从里透出阴森的寒风。
门口当着接待员的男同学与天王寺一样画着浓妆,他看见龙斌飞向这里走过来时,整张“死掉”的脸突然变得扭曲了起来:“龙斌飞!你这个星期都到哪儿去了!正需要你呢!”
“需要我?”龙斌飞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却没有逃跑的选项可选,因为此时,他的身后已经站定了一只小巧的女性丧尸。龙斌飞转过头去,看着他那不知何时就成了亡者的雇主。
“……你的妆倒是还算过得去嘛。”
“那是,毕竟筱原小姐是我们班的吉祥物啊,当丧尸都要可爱一点才行。”接待员自顾自地点头认可自己的观点,不过龙斌飞倒也没有觉得不对。
“唉,”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他不否认自己在内心的某处的确很想体验一番这样“高中生一般”的生活,也许借此机会真的能够满足他小小的心愿。
“就让我来陪你们扮僵尸吧。”他无奈地摇摇头,一股期待之意却于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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